當你有足夠的耐心跟體力,可以慢慢地去體驗,思索路途中的一切。你會發現,即使世界運轉的很快,即使別人離你而去,越走越快,唯有你真正緩步行過,聽過看過,你才會把風景把故事深深印在腦海。
我常常被朋友取笑不認得路,因為只要跟人相處時,沿途的風景常常都只是背景,"人"才是令我感興趣的主題,所以我會專注在跟他人的談話中而不自覺自己走過的路。只有我獨自走過的路,我才會知道怎麼前進後退,才會真的用腳記住一個城市的輪廓。所以除了桃園跟台北,我能夠自己趴趴走的城市反而是花蓮,台東跟台南,這些我自助旅行過的地方,其他地方我就只能跟著別人的腳步。
等開學前幾周的忙亂度過,等朋友都認識的差不多之後,或許我也可以背起相機,在廣闊的校園裡,慢慢地走路。

按快門之外的事:《要成為攝影師,你得從走路走得很慢開始》專訪張雍
張雍對於被攝者的看重,也展現在他操作相機的時候:「我們看到太多人拍完之後馬上刪除,但你怎麼能擔保十年後不會後悔?也許收工的隔天就後悔。我也跟學生說,你絕對不在拍人像時,在現場刪照片,如果今天你是被拍的人,看到攝影師在拍攝當下就刪你的照片,會有什麼感覺?這舉動等於是把那個人殺掉,如果是我看到,就會有非常強烈的想法:你在乎的是你的照片,不是我。可是沒有那個人,你不會去拍那張照片啊。我覺得數位的問題是,它把攝影師的 ego 無限制地擴大了,我可以在現場讓那個片刻消失,讓這個人不見,然而攝影一開始並不是這樣的。」
在路上拍照時,難免不慎拍到陌生人,又也許某些陌生人就是你想要記錄的對象,面對這些情況時,張雍告訴自己必須做一項練習:拍完之後慢慢放下相機,向對方點頭示意,讓他感受到你在乎的是他這個人,而非那張照片。「很多攝影師拍完眼前的人物,接著馬上本能地低頭察看顯示螢幕裡的照片,但那是活生生的人站在你面前耶。我們不應該把拍照這件事看得那麼重要,因為到後來大家就會討厭攝影師,會認為你是來偷東西的,但我不是啊,我是真的心存感激,你在那裡,被我看到,我要讓你知道。這沒什麼好害羞的。」
終於知道該怎麼拍陌生人而不尷尬,尊重對方。
「太舒服的地方,要針對嚴肅的議題來交換意見,機會十分有限。我覺得許多所謂的文創咖啡館像極了有空調、可以上網的鴉片館,今天如果我是台灣的敵人,輕易就能把這個國家搞垮,只要想辦法輸入更多有意思的手機,更多美食,更多亂七八糟的綜藝節目,而我現在說的這些,在台灣已經發生了。我之前去台中辦一個工作坊,提早一天搭最慢的電車去勘景,每一站都停,非常舒服,回程的時候經過大甲溪,夕陽很美,但車上每個人都在滑手機,在看綜藝節目、上臉書打卡,沒人欣賞。」當生活中最昭彰的美都被人們忽視,這個國家談什麼文化和美感的培育呢?
「說完實話,趕快跑掉」
張雍的真誠,一如他的攝影作品沒有多餘的矯飾,或許是離開台灣已久,更能旁觀者清地直指問題的核心,他也玩笑說:「捷克人有句諺語『你要說實話,說完實話趕快跑掉』,我覺得我的角色很像這樣,因為沒有長居在此,我就講實話啊,也不能拿我怎麼辦。」而我們都知道,在台灣,身披「看不見的新衣」的人太多,誠實道破真相的小孩太少。
離開十年,投入攝影,讓三十幾歲的攝影師免於台灣社會對一個年輕人進行殘酷的現實洗禮,張雍認為十年前的自己還在,彷彿是過去和現在的自己一直並肩前行,嘗試各種可能。「這段經驗讓我沒有變得那麼世故,某程度而言,我是幸運的,我打從心裡感激,沒有在同一位置單走一條線,我拍過電影,拍過劇照,也拍過歌手但不是專職做這些事,純粹是一個透過影像說故事的人,當然我什麼都得做,還是得為自己的生活負責,可是我沒有將自己侷限在一條固定的『生產線』上,這讓我保有我的童心,藉由攝影,維護我心中很單純、對眼前事物總是好奇的那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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